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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碗葱爆肉

    发布时间:2014-01-18 点击数:3144

    ----写给毕业二十五年

        下周二就要回母校北航了。适逢今年是毕业二十五年,心里止不住慢慢涌动起一股回忆的思绪。回忆是一种淡淡的苦涩、酸楚和幸福。
        记得毕业后的头几年,一张张老师亲切的脸,依然还在那熟悉的教研楼里-----曾经最爱去的地方,我便回去过两三次。后来也因工作原因没了机会,再也见不到那些熟悉的脸,班主任也只能从天堂里看看我们了,我就没回过母校。事实上我得承认自己是个见而易忘的人,除了给我们上过课的老师,系里、院里那么多的老师,我能记住的几乎是零。六十年的校庆,听说总理也去了,中央电视台也播放了,我却是始终没有看到校庆的通告,而永远错过了那热闹的场面。最后一次去母校是三年半前,一位二十多年未见的同班女同学从加拿大回国探亲,很想见见老同学,我便也从宁波赶到北京,十几位同学一起去了母校。在曾经上过课的教室里,鬓毛爬上霜的同学们,又一次齐坐在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教室里,真是“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真心感谢老师们保留了我们二十多年前曾经使用过的铁架课桌椅,虽然我们没有遇见过他们任何一位。
    不但母校去得少,就是天安门广场,祖国的心脏,也似乎成了陌生记忆或是回忆,这二十五年间,我只回去过两次。第一次像是还愿------大学四年,尤其是毕业前的那阵子,几乎是天天泡在天安门广场,自知对政治无知,阅历浅薄,自然谈不上什么思考和抱负,就看着天空或是周边发呆------可我就是没有看到过一次升旗,整整四年啊!而每次听人眉飞色舞谈论广场升旗的庄严和激动,心里总是失落落的。终于有一次,逮住出差的机会,在零一、二年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起了个大早跑到广场看升旗(据说节日的升旗特别好看,然而不是想看就能有资格的)虽然此刻的我已经走过莫斯科红场、威尼斯圣马克广场,还有梵蒂冈的广场,看过日本的京都和东京皇宫,逛过罗马的很多角落、伦敦的宫殿和花园、巴黎的宫殿和广场、纽约、华盛顿、斯特哥尔莫、慕尼黑、马德里等等,但站在曾经熟悉的天安门广场,北望挂着毛主席像的城楼,看着仪仗队脚步整齐地从他老人家的画像下走过来,国旗一刹那从仪仗队员手中飞展开来,冉冉升起的时候,眼泪悄悄滑过我的脸。仪式完毕后我却也看到身边好几位头发开始稀疏的中年人也一样在急于偷偷抹干脸。或许他们也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唱着“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长大的六零后。
        第二次去天安门广场,是在零八年的奥运会期间,有幸受一家跨国公司的邀请,在北京看比赛-----心里是一点点的愧意:一个主办国的公民,却被一家德国公司邀请,甚至连宾馆费也是他们付的。我也是与他们有合资企业的呀,机票费自然坚决自己付了。几年后我坚决地把这个合资企业全部买了过来--------看完比赛的第二天,集团的副总裁(美国人)和办公室主任(德国人)想去天安门广场看看,知道我大学毕业于北京,便邀请我一起去。结果我这导游当得非常狼狈,居然差点找不到广场入口。一道道陌生的铁栏杆,将一介草民的我隔在外面,远远地寻找曾经无需的入口。
    记忆真会捉弄人。
        好在现在科技发达,微信是很好的求助渠道。我便在北航同学群中询问母校该会有哪些老师该是我们认识的,想做足功课以免出洋相。
    同学们热情而快速地传来几个名字,可惜只有一个季姓老师是我可能知道的,如果她就是那位曾经的系里负责政工的老师,一个耐看、干练、并有点咄咄逼人的年轻老师。记得她是因为毕业后一年我曾回母校系办公室办理成绩单,我没有认出她,倒是她认出了我:“哦,你就是因为打架而取消研究生保送资格的那个同学啊!”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我耳边!原来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刷下来的啊!我怔了怔急急从站在门框边的她的身前走过,急速地消失校园里,心里满是酸楚、冤屈和自责。
    那打架是有点过,可是为了一碗葱爆肉啊!
    记得北航的四年,在食堂里鱼是极少极少能够见到的,虾是从来没有见过,想见到蟹或是其他海鲜,对于北航人来说那比登月还难!不是吗?现在嫦娥三号也上去了,火箭及其它姿态调整发动机等上用的密封件等就是我公司研发的。
    日常,尤其是冬季和春初,几乎天天是大白菜、胡萝卜、或是土豆。那时北京政府对我们大学生也特别关爱,每人有多少公斤大白菜特平价供应,于是一到冬天,寝室窗外花园里堆满了一垛垛象南方家乡柴蓬式的大白菜垛-----这就是我们秋后到第二年春天结束时的主要食材了,滋养着一个个年轻需要营养的那个年代的北航学子。我读了四年大学可长了三斤体重,从95斤长到了98斤。食物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浪费,喂了这么多年,这25年里就有18250斤的消耗,如果平均1天2斤的话,居然到现在也只有118斤。而且也只是这五年内才有长进。身高是一点也没长,到现在可能开始缩短了吧。再喂精粮也解决不了问题了。
        我的体重倒是成就了大学体育课中一个单项的自豪,那就是引体向上。当时我能做四十几个!我们班上最吸引女生的帅哥,来自秦皇岛的一米八零的体育委员,也只能做二十几个。或许是因为我这方面的特异功能吧,加上长跑还算可以,体育老师得以在田赛项目上放我一马,体育总算及格过关。
        天天吃着大白菜的滋味的确是无味的,而北航又是女生稀少的学校。一个“熊猫馆”还没住满,一楼住的男生是最让人羡慕妒忌恨的。我们住在南区,一个女生也没有,食堂里偶尔飘来艳丽的服装------一般都是谈恋爱的,那时是最大胆和前卫的--------四周是灰蒙蒙的建筑、灰蒙蒙的地,人也变得像易点燃的干草。终于有学生在食堂抗议:”你们这是在喂猪啊!“,食堂师傅回答得很巧妙:“你以为我们把你当什么?”已经点燃的火是很难压下去的,于是饭碗就飞了过去……据说这个同学后来被请去了派出所。不知道结局是否比我惨。
    猪是很能汲取营养的。我的祖籍贤智曾说过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和血”,而猪吃的只是糠,献出的是血、肉和全部的生命。
    我们班上有位同学来自甘肃,小时候曾和母亲一起出去要过饭,来北航时只有80斤,脸是黑黑的,胳膊握上去,除了骨头就是皮,还有几根稀疏的毛。很喜欢在寝室的走道里吼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嘟嘟里,施格啦帝”,于是得了一个美称:“颠猪”。颠猪真的很有智慧汲取营养的,不但四年后以110多斤的身价毕业,而且考上了兰州大学的研究生,几年后到华为高就,身居品质部长高位。只是我今天的揭底,期望不至于在华为硕大的公司里,会有人见了他喊一声:“嘟嘟里,施格啦帝。”
    北航就是出奇才的地方。无论是解决什么问题或是创新。
        到了大四,我们就开始想办法自己解决伙食问题。两毛四一包的方便面,加一根火腿肠,是往往因为不能满足“给我吃一口”的请求,或多吃了一口而引发冲突的原因。显然方便面和火腿肠揭开了压抑的欲望,我们开始奇想别的。记得有一次,几个同学从五道口回来,路过菜场,摸摸空荡荡的口袋,实在压不住眼馋,买了一斤平菇回来。寝室里除了偷偷从实验室带出来煮方便面的电炉,没有合适的锅具。那时寝室没有独立电表,校方很难发现我们用电炉。搪瓷脸盆是不能煮的,会炸-------学工的学生有的是智慧。我们上大一时市场上似乎还没有现在满大街的塑料脸盆,同学们买的都是搪瓷脸盆。学工的北航人更有不循俗规的创新------不知谁突然发现我的洗脚盆是简易的镀锌铁皮做的。于是立刻有人去食堂要些食盐,有人把洗脚盆洗得干干净净。没多久满满一锅平菇汤就做好了,很快就消失在几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的肠胃里。门是关着的,深怕汤的香味飘到对门的寝室去,迎来一群……..
    天地良心,到现在为止这依然是我记忆中最鲜美的一锅汤。这个滋味是如此记忆深刻,以致当年寒假回到家里母亲问我想吃什么菜时,我毫不犹豫地说:“凤尾菇汤”。起初母亲还分不清是什么,因为在我老家宁波慈溪,大家叫它平菇,是菇类中最便宜的一种。北京就是有文化,叫得多美,凤尾菇!母亲的料理手艺是极高的。那天的晚餐桌上,我怎么也尝不到北航时的滋味。母亲笑着说: 平菇加把盐,怎么会好吃呢。而我依然坚信北航时的鲜美,也困惑这鲜美是否因为洗脚盆的缘故。
    之前从未有脚气的我,在日后的生活中,却间或要患脚气了。
        当时艰苦的环境中,北京市政府和学校还是非常竭心尽力关心我们的饮食的,记得政府每月给我们两斤(或是五斤?)的特供猪肉。这特供倒不是质量的问题,那时的天空很蓝,那时的猪不懂、也不会、更无需减肥。不知道什么是瘦肉精,苏丹红依然是很好的染料,三聚氰胺全用于化工制品。只缘供不应求,应该是一种优惠价格下的定向直供。可以想象天天咽着大白菜炖土豆的日子里,突然有一天葱爆肉的香气回荡在食堂的大厅中,那是什么样的诱惑?!
    或许是地域交通、交流那时还不发达,在我南方的家乡是没有那大葱的,更没有香菜----至今很多没有在北方生活过的家乡人,总认为它们有过于浓郁的中药味。大葱炒生了还嫌碜牙。
        青春年少,峥嵘岁月,这葱爆肉便成了大学食堂最美好的记忆。每当有葱爆肉的日子,食堂的次序不是出奇的好,就是异常的坏:因为有高大威武的同学排在比较前面的队伍中,并严厉地训策着大家排好队,严禁加塞!或是没有人维持次序,也没有女生跟着饭票到我们南区二食堂来。平常是后面的情景居多,一个窗口有三个人就很可能发生加塞。我很惊讶的是我的那位甘肃的兄弟,小小的个儿却常能买到葱爆肉,那美滋滋的笑脸我永远都能记得清楚,很令我羡慕和敬佩。也是从他那里得知在学校的西北角一个破旧房子的二楼新开了一个兰州拉面店。弯弯曲曲足足走了一刻钟,不跟着他想必是难以找到的。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香菜:冒着热气的清水汤面上漂着几片像是用木工的刨出来的牛肉片,撒着冬天里稀奇的极好看的翠绿的、蓬松的草,在他如此如此美味的描绘下,我吃下了第一口。
    还是葱爆肉对我最有吸引力! 大四读得相当辛苦,梦想着能够再读个研究生,清苦地专心于课程上,每次的作业总想做得踏踏实实,又要补习准备考研。有一天学校二食堂卖葱爆肉了,我匆匆赶到寝室拿好饭盆跑去,蜿蜒的队伍还排着。那时的食堂是不提供碗筷的,有时后就买几个馒头-----北方的馒头却是没有馅的,结实得很,常常就买两个就回寝室或去教室了,边走边吃,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肚子问题也就解决了。学校里根本没有学生去的小餐馆。
        买葱爆肉就必须用碗和筷子了。快轮到我的时候,开始听到买菜师傅的勺子刮到锅盆底的声音了,队伍中高大威武的同学也都已走了。队伍骚动起来,就在我急急把饭碗向前送进窗口的时候,横向一个力立马把我挤离了!------“去除约束带个力”力学老师的教诲再次证明力的效果不是大小决定的,方向是关键-----眼睁睁地看着本该属于我的葱爆肉又飞走了!那瘦小的带着眼镜的家伙看上去不就是个新生吗?我气急败坏、恶向胆边生:一拳打了过去(饭盆此刻也已经被挤掉在地上了),然后,,,,两个人滚在了地上;然后我才知道他也是大四的学生,二系的。眼镜我一定认赔了,检讨我也写了,,,再然后就是郁闷至极啊,四年“英名”毁于一旦。
        这成了丢了研究生保送资格的主要原因,却是那时我才意外知道。可我坚信北航和老师们还是爱我的,在我茫然地毕业离校三个月后,我收到了北航寄来的保留硕士研究生入学资格免试入学通知书: 毕业两至四年的期限内,提前六个月向学校申请,就可以返校读研究生。这封信我曾经多么地珍重!可后来颠沛流离不知留在哪里了。
    终于那一次没有吃到北航的葱爆肉,也好像是成了最后一次,很快就毕业了。那香味和平菇汤的滋味一起深深烙在记忆中了。也不知道日后在北航一块二的葱爆肉是否不再是学子们的奢侈品。我想应该是的: 倡导我们仰望天空的温家宝总理不就后来特地来过北航的食堂,和新生一起吃过早餐吗。我常常傻傻地猜疑他是否因闻到了北航葱爆肉的香味而来却来错了时光?而现在到北京最流行的是去尝那二十一块钱的庆丰包子套餐了,据说场地也专门保护起来了;北京还有七十八块的胡同牛肉面。“北京,北京,………..”我记不清汪峰的歌里是什么样的词。
        下周二就要回母校了,是否还有可能在食堂吃到葱爆肉?要知道记忆中在浙大的三年没有见过食堂买葱爆肉,在上海交大及马赛商学院,更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北航的葱爆肉,永远留在我深深的记忆中,它影响了我这二十五年的人生路;但无论何时何地,我依然可以轻松而坦荡地仰望天空,看看它是否蔚蓝依旧。

    2014,01,18

    于上海徐家汇